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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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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1 章

衛夏煙一眼望去, 後脊便突突冒起了寒氣。淺灘邊只有零散的碎石,以及日頭折射出的暖光。昨晚黑馬一直停在碎石邊,還喝了淺灘的水, 怎麽一覺醒來, 黑馬就莫名消失了?

他們昨晚的共夢就已經夠奇怪了。

想到夢中那被白蝶吐絲纏住的小黑,衛夏煙的血液從頭涼到腳, 掌心的溫度竟是比常年體溫偏低的少年還要冷。

“煙煙,沒事的。”

景元白感受到她從毛孔滲出的寒意,t 又緊握了一下她的手。

衛夏煙收回視線, 看向景元白, 雖對進入白蝶谷之後的經歷感到震撼,可有景元白在側陪伴, 她多少還能安心些。

一夜過去, 二人都有些餓了, 衛夏煙深呼吸了幾口,勉強定住心神, 然後從包袱裏取出兩條肉幹來。

“不論怎樣,先吃些東西果腹吧。”

她此刻的冷靜倒與平時表現那般不太一樣, 景元白接過一條肉幹, 不由得多看她兩眼。

衛夏煙心中微顫, 登時又裝出一副有些害怕的樣子來。

她確實對這一切心生懼意, 但也只是僅此而已。如今他們屬於騎虎難下的局面,入口有能吞噬皮肉的詭異花斑,往前還不知會遇見何種未知的恐懼,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。

既然進退都難, 那還是穩住心態最為重要。

可她自打跟著景元白,為了茍命, 一直都在少年面前做出一副安安分分的乖巧樣。方才忽的暴露出一點真性情,果然就引起了對方註意。

雖然他們話已說開,她確實沒必要繼續裝下去,可若在此時露出真正的性格,只怕景元白會覺得她心機深沈。

衛夏煙並非愛鉆營之人,不過都是為了保命罷了。

景元白捏著肉幹並未入口,而是笑意盈盈地看著她,被盯得久了,衛夏煙不免有點心中發毛。

“景公子?你……不愛吃肉幹嗎?”

她小心翼翼問出一句,問的不過是句廢話,但她只想轉移一下景元白的註意力。

景元白幽幽笑了聲,張口咬了下那風幹的肉幹,少年唇紅齒白,吃相儒雅,即便落在這詭譎的困境裏,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閑散模樣。

衛夏煙這會兒看著他,頗有點欣賞的意味。

她三兩口吃完肉幹,見景元白厭食一樣的不肯再動,只好把剩下的重新放回紙袋裏。這一路還不知會發生什麽,這會兒她倒是有點感謝段林贈送的食物了。

這肉幹的味道辛而香,隨著白蝶谷的清風四散,像是越飄越遠,來回徘徊在山谷中。

衛夏煙倒沒在意這個,她只是快速系好包袱口,想和景元白起身去找找其他出口。

這谷內一眼便望到盡頭,但景元白說的沒錯,一定還有其他出路。

因為這風,是從谷內四面八方吹來,而並非入口的位置。

這麽一想,倒還有些慶幸,如若不是親眼看到花斑是如何吞噬五色鳥的,他們還真沒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,自然而然的,在進入那條小路時,就也沒怎麽註意它。

衛夏煙想了想,便下意識往自己的裙擺和少年的衣擺處看。

那一路的亂石堆不少,怪樹也多,他們竟如此幸運,半點都沒沾染上麽?

衛夏煙目光在二人衣衫處掃過,尚未擡起頭,便聽到身後傳來極重的馬蹄之聲。一匹高馬從入口竄進,載著一綠衣女子,那女子坐在馬上看不出身形,只能瞧見對方戴在頭上的白色帷帽。

那快馬被她揚起的鞭子抽的“啪啪作響”,很快便從他們身旁閃過。

綠衣女子並未停下,只是在路過他們面前那刻,似是偏頭瞧了他們一眼,然後,便朝著淺灘處疾奔而去。

高馬的馬蹄踏在水面,帶起層層晶瑩的水浪,那淺灘確實淺的很,連馬的小腿都不曾沒過。那匹馬在淺灘上依舊跑的飛快,不多時,已到對面。

衛夏煙和景元白站在原地沒動,而是看著那女子在谷內轉悠了一圈,轉過之後,對方似是猶豫了下,這才拉住韁繩,牽著馬又跑回到他們身側。

那女子不曾下馬,也不曾摘下帷帽,而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,並開口道:“你們是何人?進這裏來做什麽?”

女子的問話不算客氣。

而更令衛夏煙不舒適的是,她發現那女子似是總盯著她看。被輕紗遮住的那雙眼,雖瞧不太清,可她依舊能感受到那抹銳利,如芒刺面,紮人的很。

衛夏煙冷淡的瞟向女子,反問回去:“你又是何人?這白蝶谷你家開的?”

綠衣女子一怔,似是沒想到這位看著年歲不大的小姑娘,講起話來竟兇巴巴的。

女子輕咳一聲,態度有所好轉:“白蝶谷當然不是我家開的,只是這裏兇險萬分,許久不曾進過人,突然看到你們,我覺得有些奇怪罷了。”

“不曾進過人?那你這是?”

衛夏煙言語犀利。

女子又是一楞。

“我是進來尋兔子的,我家養的白兔不小心跑了進來,雖然才養幾日,但同它也是有感情的。”

“那姑娘倒是心地善良,為了一只才養幾只的白兔,竟不惜闖入這兇險萬分的白蝶谷裏,小女子萬分佩服。”

綠衣女子雖然口舌不如她利落,但也聽得出,衛夏煙那句話明顯帶著嘲諷。

女子的目光從她面上挪開,又去看站在身邊的景元白,本覺得衛夏煙不好說話,這少年應當好應付些。

可乍一瞧見景元白的容貌,拉住韁繩的手不由一緊,視線便硬生生又拐回到少女身上。

“抱歉,方才是我態度不好,但我沒有惡意。”

衛夏煙點頭算作回應,卻並沒有要繼續搭茬的意思。

綠衣女子似是也知坐在馬上說話不太禮貌,這才翻身下馬走過來,又摘下帷帽聊表誠意。

沒了帷帽遮擋,衛夏煙和景元白便看到了她的長相。綠衣女子容貌平平,許是面龐太過寬闊,連清秀二字都沾不上邊,但看著也是順眼的。

再者,衛夏煙又不是以貌取人之人,見綠衣女子誠意夠了,她自然也不在針鋒相對。

女子走來時,身量看著比尋常人高,待站到他們眼前,衛夏煙便發現,對方是真的很高,幾乎高出了她一個腦袋。

衛夏煙和景元白手牽在一起,就那麽站著看她,倒也沒先開口的意思。

畢竟他們還不知這女子的目的。

綠衣女子看著他們,似是硬擠出一絲笑來,開口時聲音洪亮,確實很符合她的氣質,“其實,我不是第一次進到這谷中來,上次也是因為丟了一只白兔,所以才來此尋找,可那次過來……我看到了些不好的事。”

“哦?說來聽聽。”

景元白總算應聲。

綠衣女子聞言,似是陷入回憶中:“你們在這谷裏看到白蝶了麽?我那次過來便在淺灘邊看到了一群白蝶,我的白兔像是追著蝴蝶來的,所以才跑進了谷內。”

“我本想將它帶回,可那些繞在它周身的白蝶突然就開始吐絲,那絲來的詭異,並且越吐越多,很快,就把白兔給纏住了。”

“我想過去救它,可心生懼怕,最後,只能眼看著它們消失在了我面前。”

這描述倒與黑馬消失的夢境相符。

可衛夏煙自然不會輕信於她。

見這二人聽後一副無感的樣子,綠衣女子只好繼續說下去:“那只白兔消失之後我難過了很久,所以就又養了一只,可昨晚它又追著白蝶跑進來了,但天太黑我不敢進,這才等到天明過來的。”

“我怕這只新養的白兔也遇上那些白蝶,這才過分緊張了,擾到兩位,萬分抱歉。”

女子說著,真誠的對著他們拂了一禮。

衛夏煙聽後轉了轉眼眸,笑道:“原來如此,可我們昨晚進來時,倒是沒看到有什麽白兔,想來,它已經不在谷內了吧。”

綠衣女子盛起笑意,但她似乎天生長相兇悍,就連笑也不夠溫和。

“既是如此,那便再好不過了。”

女子重新上馬,只是還未揚鞭,就看向他們,“二位不離開麽?我這馬載三人沒問題,若是你們想出去,我可以帶你們一起。”

“多謝,但我們還不想出去。”

衛夏煙輕聲回應。

綠衣女子似是有些驚愕,眼眸中的焦急亂閃,而後迫切道:“什麽?你們不想出去?可這谷內並無其他出路,而入谷的那條小路又……不太好走,你們不出去留在這裏做什麽呢?”

衛夏煙聳了下肩,“如你所見,我們的馬匹丟了,所以我們必須找到它才能走。”

“那萬一你們的馬和我的白兔一樣,再也找不見了呢?”

二人聞言並未回應。

綠衣女子似是還想說些什麽,但見衛夏煙和景元白已經轉身往另一側去,二人身影很快淡出視線,女子隱隱壓了下眉頭,這才縱馬離開。

聽到馬蹄聲響,景元白淺瞟一眼女子離去的方向,倏而笑了聲:“這裏還真是有趣的很。”

衛夏煙剛剛就想和他說什麽,只是被突然出現的女子打斷,這會兒聽到景元白的話,她才小聲道:“景公子,你也發現了是麽?”

景元白默認,笑意放大:“有趣的事t,好像還不止一件。”

二人繞著淺灘走了半圈,停下來時,衛夏煙才低頭拉了拉自己的裙擺。

那裙擺上顯然蹭到了入口處的花斑,不止是她,景元白也一樣。

昨晚他們親眼所見那些花斑是如何吞噬五色鳥的,可為何花斑蹭到了自己的衣衫上,他們卻並未出現什麽異樣。

他們都知道,村落中那小孩所言非虛,對方是真的看到了白蝶吐絲,還有那擺放整齊的白骨,既然小孩說的是真的,而他們又並未被花斑所害,這兩者顯然自相矛盾。

所以唯一的可能性,只有一種。

那便是,這一切都是人為。那花斑本身並沒有什麽危害,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。

景元白方才註意到的也是這一點,綠衣女子騎得那匹高頭大馬,馬腿上也有同樣的花斑,但那馬匹狀態良好,也不曾受到半分影響。

“看來我們是真的被人盯上了。”

衛夏煙言辭鑿鑿。

或許從跟段林分別的那刻起,他們就已經被暗中之人一直窺視著,可如此隱秘的跟蹤能力,竟能讓他們丁點察覺都沒有,想來,對方並不那麽簡單。

但她還是不理解昨晚看到的事,那五色鳥確實被花斑所吞,那麽這障眼法又是如何做到的呢?

還有那似真似幻的夢境。

她甚至有點分不清,自己此刻是真醒來了,還是仍在夢中。

而景元白說,有趣的事不止一件。

少年拉著她的手,慢慢在谷內逛著,景元白偏頭望來,瞇著眼道:“煙煙,註意到了麽?”

他問完,眸色繞著谷內掃過一圈,像是在提醒,也像是在逗她。

比起她的緊張,景元白悠哉的表情,倒更像是拉著她來此地談情說愛的。

但衛夏煙心知此事絕不如看到這般平常,她順著少年的目光瞟去,懵然間便醒悟了。

他們晨起交流過幾句,又和那綠衣女子說過不少的話,但昨晚在谷內回蕩不停的那些回音,卻在醒來後莫名其妙的全部消失了。

衛夏煙擡頭望了眼天,又帶著審視的目光去看四周。昨晚過來時,那山壁連著山壁,樹木遮著樹木,形成的完美圓弧還似學人言般不停發出回響。

她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,不由垂眸沈思。

如果回聲突然消失,那只能說明,眼前這一切看到的全部都是假象。

白蝶谷並非密閉相連,畢竟山巒疊嶂不會移動,但幻象卻能!

她想到此,不禁又抓緊景元白的手,二人繼續繞著谷內徒步向前,只是視線由打量四周改為專註腳下。腳下絨毛般的淺草時而露出些泥土,而泥土之上倒不曾看到其他人的腳印。

除了方才被高馬踩過的馬蹄印,便再無其他。

二人極有耐心的在草地上走,繞完剩下的半圈,便發現了端倪。

“景公子,你看這裏!”

衛夏煙直指地面。

這個位置緊貼山壁,但距離黑馬停著的地方又不算太遠,只不過他們方才是習慣性從淺灘右側開始走起,所以繞了快一個整圈,才發現了這裏。

這片淺草淩亂,孤零零的草葉被拽的亂七八糟,仿佛有什麽猛獸在上面打過滾一樣。

草葉下露出的泥土形成一條長長的痕跡,痕跡從淺灘一側垂直到了山壁處,不過再往前,看著就沒什麽路了。

衛夏煙蹲下身,尋著這一串痕跡蹙起眉頭,而後便驚喜的站了起來:“這好像是拖拽的痕跡,按照這個位置,應當是有人在我們睡著時,把我們的小黑給拖走了。”

景元白默認她的猜想,對著山壁瞧了瞧。

馬是不會被拖進山壁之中的,除非這山是假的。

少年指尖敲在下巴處,莞爾一笑,猛地擡腳向山壁踹去。忽而周身白蝶飛散,萬只白蝶憑空而現,繞在二人四周,不斷向上方飛遠。

眼前被一片片白遮住視線,像是有人輕輕蒙住他們的雙眼,覆又松開。

當衛夏煙再次睜眼時,發現他們正站在一座古舊的城池之下。

此刻的天並非方才看到的天朗氣清,而是陰雲雨霧,稀稀落落的小雨打濕地面,連腳下的青石板都被沖刷的生出亮光。

城池建造的材質不似木頭,也不似磚石,倒像是被弄臟的棉花一樣,一團一團糊在其上。可那如棉絮般的城墻看著孱弱,實則堅硬無比,否則,又怎會撐起一座城池來呢。

城池兩側有身穿棕色服飾之人守衛,雨滴從守衛的帽檐處落下,他們正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突然闖入的二人。

而衛夏煙和景元白也並未急著進去,就那樣站在原地,與兩名守衛對視。

衛夏煙輕聲開口,壓著聲調:“景公子,那白蝶谷內的一切全部都是幻境麽?”

“嗯,倒是蠻獨特的幻陣。”

景元白依舊言笑晏晏:“所以白蝶谷不是入口,君思年也並不在谷內,包括我們的黑馬,”他轉頭看向衛夏煙,勾了勾唇,“而這裏,才是真正要去的地方。”

二人一同朝城池上方看去,棕色如棉絮的牌匾上方,正標著三個筆體怪異的大字——

蛹蠱國。

“蛹蠱……”

衛夏煙連聽名字都會覺得周身發毛。

她手心出了些汗,再加上空氣裏的潮濕,衛夏煙便又生出一種莫名的憋悶感。

她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,然後低低分析道:“入口設屏障,吃人的花斑,假的白蝶谷,看來這座隱蔽的國度是禁止外人進入的。”

“不錯。”

景元白點了點頭。

“君思年誤入其中,落入陷阱,萬分情急之下,不得已朝咱們發來求救的書信。那麽,送信之人又是誰?”

她說著,對上少年視線,二人同時想到了那名綠衣女子。

那女子的身形和驛傳之人形容相仿,又能自由進出白蝶谷,令他們不得不懷疑女子的身份。

衛夏煙皺眉沈思,“但那女子編出一段白兔之事,出谷又想帶上我們,分明是不想我們發現蛹蠱國的存在,她在用白蝶的傳說嚇我們,目的……應當是想要我們知難而退。”

“可若真如此,她為何又要給我們送信來?”

“難道送信的人真不是她?”

還有那女子看向她的眼神——

衛夏煙無法形容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目光,起初那目光令人非常不適,但等那女子走近她時,視線卻在瞬間又變得溫和起來,仿佛她是那女子非常珍惜之人。

可她不認識綠衣女子,對方顯然也不認識她。

本是兩個素昧平生的人,為什麽要用那麽奇怪的眼神看她?

衛夏煙咕噥半晌,也得不到個準確答案。她又擡頭看了眼蛹蠱國三個字,表情堅定了些:“看來不進去是不行了。”

還有君思年。

衛夏煙隱隱有種摸到線頭的感覺,她一路走來,遇上的人和事都極不尋常,說不好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走書中劇情,但如今她生出一種被劇情推著走的念頭來,便也不在糾結此事。

“景公子,我們進去吧?”

她看向景元白。

少年回以一笑,二人便邁步往門旁走去。

那兩名守衛見他們過來出乎意料的沒有阻攔,只是看向他們的表情依舊驚懼,衛夏煙不用過多猜想也知,這二人應當是在思考,她和景元白到底是怎麽破了幻陣闖進來的。

衛夏煙和景元白進了門,便發現這古怪的小國度很是不同,這裏似乎格外寂靜,巡視的守衛腳步輕盈,街頭街尾的攤販也靜默無聲,這裏只有雨水落地的聲音,以及鞋子摩擦青石板的“唰唰”音。

蛹蠱國的天幕像墜下的迷霧,擡頭只看到茫茫一片冗白,空氣裏的憋悶感令人有種抓狂的壓抑,總之每走一步,都像是踏入了未知的深淵。

除了建築所用的材質奇特,其餘倒也沒什麽不同。

該有的店鋪都有,飯食看著也正常。

衛夏煙微微打了個哆嗦,氣候本就變涼,再加上陰雨纏綿,就更加冷了。

何況他們還沒有傘可撐。

景元白察覺到她的異樣,立刻帶著她進了一家成衣鋪。老板迎面而來,倒是禮貌周到的行了一禮:“遠道而來的客人,歡迎來到蛹蠱國,請問我能為你們做些什麽?”

詭異的國度,詭異的氛圍,可眼前的老板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和善之態。

只是對方穿著打扮略有不同,他們的衣衫多以黑紅白藍四色融合而成,衣飾頭飾皆是銀片,各色形狀的銀片隨著說話之人的動作發出碰撞,亮堂的有些晃眼。

景元白瞟了一眼已經做好的衣裳,衣裳用竹竿挑著,掛在墻邊,風格也和老板穿的無異。

少年打算入鄉t隨俗,同樣笑的一臉無害:“我們想做些厚實的衣裳。”說罷,又瞧了眼屋外的天氣,繼續笑道:“這裏哪兒有賣傘的?”

老板見他們淋了雨,忙去櫃臺後取了把傘來,“這裏時常下雨,家家戶戶都有備傘,賣傘的卻是沒有,這把送你們吧。”

“多謝。”

景元白也不客套,伸手接過,傘柄在指尖敲了敲:“但傘給了我們……”

“我可以再做一把的。”

老板不在繼續這個話題,看到衛夏煙小臉上的浮紅,像是有些擔憂,“姑娘似是受了涼氣,我先取條毛毯來給您披上。”

老板疾步去了後面的屋子,很快便拿來一條材質特殊的毛毯,那毯面摸著確實如皮毛般順滑,可看著又並非普通的羊毛。老板將毛毯遞上前來,景元白道了聲謝,便幫衛夏煙披上了。

披上毛毯後,衛夏煙頓時覺得暖和許多,但方才被冷雨淋到,她還是止不住的打了個噴嚏。

老板又熱心的幫她拿了椅子坐,然後就和景元白溝通起來。

“客人,我們這裏只做本國風格的服飾,不知您二位可能接受?”

“好說。”

“那您可以挑選些樣子,我們做衣裳很快的,當然也可以去架子那挑些成衣來,只是尺寸方面怕不太妥當。”

“嗯,那就現做吧。”

景元白瞥一眼衣架上銀閃閃的衣裳,便邁步去門口看了看。

老板像是很懂他的心思,一邊給衛夏煙量尺寸,一邊說道:“我家鋪子隔壁便是客棧,二位遠道而來可以先在那住下,等我做好了衣裳,就親自給你們送過去。”

他們如今才進蛹蠱國,對這裏的一切都未可知,老板提的建議確實不錯。

老板動作麻利,三兩下就給衛夏煙量好尺寸,不過見衛夏煙神色懨懨,忽的眼眸一閃,忙道:“二位去客棧住下,莫忘了向店主要一壺驅熱茶,姑娘受了冷雨,怕是夜裏要發高熱的。”

景元白付了銀錢,見衛夏煙身體不適,便立刻帶著她去客棧開了間上房。

這蛹蠱國的街道冷清,客棧內也是一樣的清寂。房間多的任君挑選,店主的態度也同樣溫和。

“尊貴的遠來客,若是屋中碳火不夠熱,您可告知與我,我立刻幫二位加碳。”

店主笑著退出門去,立刻去後廚煮驅熱茶。

衛夏煙披著毛毯坐到床榻上,發覺這床榻下用的墊子也非草席編制而成,不僅摸著柔軟,就連躺著也是格外舒適。但她確實有些難受,頭重眼暈,鼻子裏也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似的。

景元白從未照顧過生病之人,見衛夏煙如此狀態,竟有些手忙腳亂起來。

“不如我出去尋個大夫來?”

景元白一臉憂色,慣常的笑容都不見了。

衛夏煙卻伸手拉住他,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:“這裏有點奇怪,景公子不要與我分開……”

少女的話軟弱無力,本是受了病氣的影響才會如此,可不知怎麽,這懸若游絲的話聽在景元白耳中,心弦卻被重重的撥了一下。

景元白淺淺捂了下胸口,那種莫名而來的痛楚又出現了。

一向殺人如麻的少年第一次遇上了個難題,因為衛夏煙的病,並非殺幾個人就能好的。景元白只得叫人催促店主快些煮茶,不過半個鐘頭,店主便將茶端了進來。

“客人請趁熱喝茶,若是能把寒氣和熱毒都趕走,睡過一覺明日便能大好了。”

“寒氣和熱毒?”

景元白接過茶,瞟了店主一眼。

對方馬上解釋起來:“我們蛹蠱晴日少,陰雨多,這寒氣和潮濕進了身體會引發高熱,這熱侵入五臟肺腑,令人難以忍受,可不就成了毒麽?”

景元白想了想,取出滿滿一袋銀錢:“不如勞煩店主去幫我請個大夫來,這些是你的跑腿費。”

可店主似是並未被那沈甸甸的一袋銀子所動,他只是稍微頓了頓,便反手將銀錢推回來,“客人莫急,且先讓這位姑娘喝下驅熱茶,若是癥狀解除,便無需在尋大夫了。”

店主話雖如此,可景元白還是聽出些推脫之意。

少年深深看了他一眼,笑著將錢袋收回:“好,就聽店主的。”

店主邁步離去,屋中再度安靜下來。衛夏煙也沒猶豫,幾口喝光那杯茶,就裹著毛毯躺了下來。

窗欞處,一只雙翼沾著雨水的白蝶落在上面,白蝶抖了抖翅膀,揮掉陰陰水汽,轉而,又往其他的方向飛走了。

景元白坐到衛夏煙身邊,伸手握住她,“煙煙,會好的。”

“景公子,我想先睡一會兒。”

衛夏煙鼻音稍重,聲音也帶著悶氣。她說著微閉上眼,似是很快便陷入夢境之中。

景元白打定主意不睡,就坐在一旁守著她。屋外的雨水不停落下,天幕從恍惚的白轉眼便到了恍惚的黑。遠處傳來打更聲,景元白知道,此刻,已是入夜了。

而這一進入夜晚,蛹蠱國也似集體陷入深眠,現下竟安靜的連一絲風聲都聽不到了。

少年走去關窗,回頭看向床榻時,發現衛夏煙那張本就因發熱而紅透的小臉,此刻看著似乎更紅了些。

難道這驅熱茶不管用?

景元白猶疑著走來。

倏而身後狂風四起,剛關嚴的窗便被猛地吹開,窗框不停拍打發出聲聲擾人的響動,少年目光瞥去,疾風驟雨中,數只撲閃著雙翅的白蝶便魚貫而入。

它們輕易的繞開景元白,正向著衛夏煙的方向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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